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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史文小筑
进入神垕镇,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温家大院”,据说温家是康熙末年1722年迁移至神垕的,至今已经有十二代传人,族人达2000余人。从其第三代、四代为清朝官员的历史来看,其最初迁移的一代也是非富即贵之人。现存的“温家大院”始建于清雍正年间,至今已有近300年的历史,宅院为五进室,由多个四合院组成,规模之大,在神垕居首。
这就是所谓当地名门望族、位居神垕之首的深宅大院吗?跃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任何遮掩的破旧门洞,为什么这么显赫的家族和深宅大院没有一座气派的门楼呢?现在能够分辨出温家大院的是其斑驳门洞上方一块精光闪闪的铭牌,牌上书有“温家大院”。仔细相看,是禹州市为这座老屋颁发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铭牌,不知道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还是炫耀现代装饰材料的精致,这件铭牌挂在这么一座几百年的文物建筑之上,总是显得格格不入,犹如黄袍马褂上别了一枚解放勋章。
走进去发现门东侧的角落里,有一只孤零零的抱鼓石,默默地诉说着往日的辉煌。从这道大门望去,正对的是一幢五开间的清式建筑,从门上的木质过木可以看出,这个老屋要早于其他的屋子,而且正对大门,不成院落的对称形制。从门洞口到这幢主屋有台阶向上,老屋的门前一片小空地院落中,有几个乡人在用旧砖整修院落。走进这个老屋,里面空空荡荡的,靠近西侧的房间有些破旧家具,斑驳的墙面和被岁月侵染得污黑的房顶挂满了蛛丝尘埃。房子内很亮堂,那是一种平和的静穆,而没有老屋阴森幽冷的感觉,原来最东侧的一间房顶有一处破洞,一只蜘蛛想用自己徒劳无益的蛛丝将破洞补上,阳光从破洞处欢快地倾注而下。
在这幢老屋的西侧房间窗户的位置,我发现外墙处有一部分是用笼盔砌筑小券门,说明这里在当年也许做过烧制钧瓷的窑炉。这就是神垕镇“前店后坊”的传统生产销售的布局。一般的深宅大院就是临街为门面房,做生意;中间是生活起居之所;后边是作坊,烧制瓷器。这也就可以解释这里的深宅大院没有传统意义上高大的门楼,宅院的布局主要是依商而居形成的建筑特色,据此也足以可以见证当年古镇商业之兴旺、街市之繁华。
大门东侧是一片空地,走进去发现是一口水井。前人对建井选址很慎重,水井多建于人居侧旁,但富足之户则多建于院内,主要为用水、防火方便;从这座宅院的正门入口的建井位置来看,应该是这座宅院建造之初就建造的水井。此时,阳光下的老井一片静谧,缠着麻绳的辘轳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井旁两根固定辘轳的石柱和井旁湿滑的苔痕依旧陪伴外,已找不出当年的痕迹。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费力地将一桶一桶水吃力地通过辘轳摇上来,从井里出来的几条软皮的塑料管可以知道,现在是通过潜水泵直接将水抽出来就行了。探头望去,古井中的水依然那么深邃莫测。也许,它才是历史的深喉,永远用幽深来守住点点滴滴的秘密和历史的岁月,无论是吱吱呀呀的辘轳或是嗡嗡的电机都无使它开口……
大门的西侧有并排两跨小院,院落很小,但要比先前看到的老屋建造得精致。靠近大门的小院没有厢房,主屋为两层,上层是外廊式的建筑,外廊部分为平顶。南侧靠街处是一间小平房,这个小院再向西的一个小院之间有一半圆的小门。走进西侧的小跨院,这座院子应该是一进院的厢房部分,厢房有六间,在三间的部分隔开了,后期又造了三间主屋。厢房出檐,檐下有贯穿整个立面精美的镂空木雕,木雕内容多为花卉和梅花鹿、麒麟、宝瓶,取意福禄寿、麒麟送子、平平安安等吉祥之喻。两侧山墙出檐部分各有一个陶瓷烧成的墀头,形成三面雕刻的构图方式,分别有不同的鸟兽花草的雕刻。房间内有一位青年妇女在做家务,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房间里面很昏暗,顶棚是用很旧的木格栅做的,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破旧的格栅门放在了上面,原来格栅门上所粘贴的纸还在,应该是从某个老房子上拆卸下来放在了这里。
厢房的对面是一面精美的照壁墙,墙壁上有字,照壁墙边有一个通向平房的砖砌楼梯。我顺着这个楼梯走向了平房的顶部,在那里可以看到周边街区的整个风貌。整个街区两侧,现代的建筑很少,偶尔也有一些红砖的房子,是敞口的仓库。对面的一户人家的二层楼上红砖的房子里堆满了形形色色的瓷器,有一个窗口处摆放了好几件红色的瓷瓶,颜色非常鲜艳华贵,上面有金黄色的花饰。这是“金火圣母”以身祭窑而孕育的花瓶吗?
相传在某个朝代,大兴土木后的皇宫需要一对宝瓶装缀,寓意江山永保平安。皇帝在梦中看到一对红似朱砂、鲜似鸡血、晶莹透亮的花瓶。醒来后即下旨限期全国寻找。后来,陆续找到的一些花瓶都不是皇帝所求之物,在期限到来之际还没有找到皇帝所要的花瓶,是要被治罪的,后来寻找花瓶的大臣打听到神垕镇可以烧制出这种花瓶。于是,皇帝就下旨,让神垕窑工烧制出他梦中所见的那种花瓶。
照样加工恰恰是钧窑无法做到的,因为钧瓷窑变极难掌握,不同批次的原料、瓷坯以及不同的天气、温度等差异,会使钧瓷在窑内产生千差万别的变化,因此有“十窑九不成”之说。窑工们经过千辛万苦,仍然烧不出令皇帝满意的花瓶。有个窑工的女儿名叫艳红,年轻貌美,心地善良,从小就跟父辈学烧瓷。眼看大祸临头,有神仙托梦给她,让她以身祭窑,让自己的血气凝在花瓶上,就可以烧出血红的宝瓶。为了给父老兄弟免去一场灾难,艳红决心以身祭窑。当炉火烧到决定釉色的关键时刻,她登上窑顶,投身入窑,但见窑中红光弥漫,红浪滔滔。出窑时一对玉般晶润、血般艳红的花瓶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让皇帝如愿以偿,而美丽善良的艳红永远化身成了“钧和玉比,钧比玉美”的“钧红”。人们为了纪念她,在镇的东侧盖了庙、塑了像,把她称为“金火圣母”。一段美丽的传说,使这座千年的瓷都古镇一切都熠熠生辉,一切都是那么使人眷顾。
走出这个小院,通过大门正对的老屋西侧,沿着一条只能容得下两个人通过的狭窄小巷,走向老宅的深处,我的心也随之飘向了岁月的深处。小巷幽幽长长,此时阳光普照下的小巷是那么的寂静祥和。头顶的蓝天、脚下的青石板,两旁青砖、黄石、笼盔汇成的墙面,泼满了斑斑驳驳的苔痕,犹如古朴的屏风,映在相机里,映在我心中。迎面而来的两个相携而行的孩子,是姐弟兄妹还是青梅竹马?她们的眼神分明是看我们“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若干年后他们离开,重回故土时,是否会想起今日的相遇?我心中深藏的那处最宁静的角落,清晰地浮现出了曾经岁月的点点滴滴,前方不远处泡桐树摇曳下的倩影,是不是儿时的伙伴,我的青梅竹马,她回眸浅浅地一笑,激起了我浅浅的寂寞和浅浅的乡愁……
用右手轻轻地推开小巷边的一扇木门,咿呀一声,伴随着旧木发出的声音,那扇低矮的木门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兼作厨房间的门房,房间内一侧是一个砖坯灶台,表面的泥巴已经脱落,露出了像砌筑城墙一样大的青砖,没了家什也没有了烟熏火燎印痕的灶台成了曾经岁月的摆设。
这应该是三进的院落,一般三进院多为内宅。正屋是明清风格五开间的二层建筑,坐北朝南,两侧配有三间厢房,南侧有一堵低矮的砖墙。看得出来,这里原来应该有一处院门。过去这道墙再向前,也是一处院落,只有左右三间平顶的厢房,应该是二进院落。也许这里才是这个大院的主轴线,先前进来的位置是在主轴线东侧的两个院落。
现在这处院落的建筑基本保持完好,能够看得出这幢房子身份的,是房子的正屋脊处,有一段白瓷花卉饰件,造型优美大方,显得雍容华贵。整个建筑的立面,只有底层堂屋留门,上下层每间房间都有开窗,上层中间房间为传统的方格窗,其余均为有半圆券顶的方格窗,底层的窗为圆窗,窗户为木质格栅,方圆对比,造型别致。整个建筑的墙面,利用当地盛产的红石做门窗过木,并以此为圆心在墙面点缀成圆形的布局,在青砖墙面上形成了对比强烈的规则图案,整个建筑立面十分活泼。其实,这是当地房屋墙体部分的扒墙石。一般墙体为“外砖里坯”,也就是外面是砖砌筑,里面是砖坯垒砌的,为了保持内外两层连接牢固,用当地盛产的红石在墙体砌筑时连接,以增加墙体的牢固性。
院子内的窗台上、过道边、空地中,处处都可以看到瓷器的身影,这也许就是这座瓷都留下的印痕吧。院内现在空地上,开辟成了一片片菜地,园地里有菜也有些花草。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位剪发齐耳的老妈妈,边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做着家务,边介绍这里的钧瓷,并不时地提示她家里有很多的藏品可以出售。也许老妈妈的藏品的确很多,经她亲切的提示,“噼啪”一声,我好像听到了从岁月的更远处飘来的一种声音,如铃如泉,虚妙清冷,如琴如涧,绵绵不绝,使得这个清秋的小院,更加澄明寂静。又如情人轻声哀怨的叹息,令人幽怨痴迷,总能够拨动你那颗还拥有激情的心弦。
这种曼妙的声音,原来是钧瓷在开片,这也是钧瓷之所以名贵的另一个因素。这种开片的声音可以从出窑开始,绵延百年而不绝,伴随开片的莺声燕语,钧瓷的釉面上出现纵横交错的不规则的冰裂纹路。这种纹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数次的开片之后,变得日益丰富。或许,你在儿时看到它时只是童年时候的涂鸦,在你历经岁月沧桑后暮年的一个寂静的夜晚,曼妙的声音,已经将这些繁杂的纹路渐变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如高山流水,像远黛初晴,似黛玉葬花。钧瓷开片的魅力,犹如天籁之音,征服了多少人?
此时,“深宅潇木落,石阶凉如水。庭院秋风袭,犹闻古瓷音”的幽幽苍茫之感油然而生。浅浅的乡愁,也有了一点点偿还,但愿敲开下一个院落的大门时,可以见到满院的乡情乡音……
史文小筑,建筑工程文化学者、文学爱好者,现居上海。长期致力于近代历史、文物保护建筑修缮工程方面的技术实践及技术理论的研究与方法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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