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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交响(六)两个建筑工

信息来源:joojzz.com   时间: 2023-02-16  浏览次数:21

  云河交响(六)两个建筑工

  作者 谭践

  四哥和菊姐是我本家族的两个建筑工。四哥74岁,菊姐55岁。四哥在本村,跟着一个建筑队,接砌墙盖屋的活儿,他干的是“小工”,搅拌水泥和沙子,干一天45元;菊姐出嫁到了邻村,这个村的建筑队大,工程从乡下干到了泰安,菊姐一路跟着,做的是“钢筯工”,比小工要多点技术含量,干一天180元。

  有一天,菊姐回娘家,路遇四哥。说,四哥哎,你一大把年纪了,费劲巴力的,听说才挣四、五十元,还不按时发;你看您侄女我,干一天一百八,哪天干完活都发到手里,要不跟着我们干吧?菊姐有些自豪,满脸的甜笑。菊姐是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很好看。从小,我最喜欢看她笑。四哥就不行了,五短身材,胖胖的,戴一副黑框眼镜,远看像“翻译官”。四哥做事一向有“风格”,来我家串门,给他递上一支烟,他吸着,嫌少,左耳朵上夹一支,右耳朵上再夹一支,要不,干脆把剩下的都装腰包里;糖块是给小孩的,他也不避嫌,拿自己当小孩子,也要,含到嘴里稀稀溜溜地说甜,一块不够,要两块,一起吃,这就奢侈了,有点过分。四哥比我母亲年龄大,按辈分叫我母亲婶子,母亲很喜欢这个老侄子。但很多人不喜欢他,还有一个原因,四哥业余爱好是给人起诨名,我的诨名就是他起的,有人叫一次便恨他一次。四哥最终还是得了报应,他给一位邻居女人起了个很难听的诨名,这个女人最后竟成了他媳妇儿,大家叫着就有些报复和幸灾乐祸的意思了。但四哥不在乎这些,不管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他老是那副样儿,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四哥对菊姐说,我说大妹子,你就别寒碜您四哥了,老胳膊老腿的,比不过您年轻人啊!这把老骨头,有人要就不歪哩!菊姐宽容地笑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再不好说什么。

  进入伏天,天热赛蒸笼,隔三差五一场大雨。下雨天,建筑队歇工,我到四哥家串门,四嫂说,平常没空,好不容易等到个雨天,下坡拾掇地了。将近正午,雨停了,我正在院中喝茶,大门哐当一响,四哥闯进来,光着脊梁,大声道,大兄弟,你找我了?不等答话,兀自坐下。摸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复又站起,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走近水桶,舀了半舀子生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我说,四哥,喝凉水要生病的,这不有茶么?!四哥道,你那是公家人讲究,咱老百姓,还是喝这个过瘾!传说四哥一直喝凉水,看来是真的。四哥坐定,又深吸了一口烟说,听说菊姐了么?前天死了,昨天咱老谭家刚吊完丧。我心中一惊,听四哥往下说。

  三伏天,菊姐在泰安工地干活,突然感觉不像以前有劲了,硬撑了几天,越来越没劲,饭也不愿吃了。不得已,到医院检查,竟是肝癌晚期。菊姐有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城市,菊姐怕耽误他们工作,来回花冤枉路费,谁也没告诉,自己和老伴在医院苦熬。建筑队人手少,一个萝卜一个坑,菊姐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没告诉老板,想等着病好再去干;人家见菊姐不上班,来电催问,菊姐才无奈地说,我可能快不行了,您另找人吧!没几天,真就不行了。一个儿子赶回见了一面,另一个儿子,路远,只见到了遗体。四哥说,您这个菊姐,纯是累死的,她娘快八十了,哪年过生日,她都舍不得回来一趟,就是怕少挣一天钱!你看您四哥我,挣多少钱也不愿出远门,还是在自家门前干着舒服。咱在这块地盘上习惯了,怎么干都不觉得累!

  四哥吐云吐雾,我恍似回到几年前。有一天,我正上班,突然接到菊姐电话,说她在泰安城南,想给儿子买套房子,让我帮着看看。正是冬天,北风呼呼刮着,菊姐头上裹着一条半旧的蓝灰围巾,脸冻得红红的。儿子跟在后面,像老绵羊领着小绵羊。那个小区叫“幸福里”,我们转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套。菊姐满意地说,这段时间在泰城干活,天天见着泰山,心里觉得有靠山,住在这里,这靠山就更牢靠了。选好房,我想请菊姐娘俩吃饭,菊姐说啥也不肯,说家里忙,拉会儿呱就得回去。我们在售楼处找了座位,家长里短的聊起来。菊姐说,干建筑这活是累点儿,可挣钱也多,你看房子这么贵,要是不帮衬着,光靠你外甥那点工资,啥时候才够买房?再说,在村里干,一天才挣几十元呢。便谈起四哥,说你看四哥七十多了,累死累活干好几天才顶我一天哩。四哥也是为儿子娶媳妇挣钱,农村娶个媳妇,连彩礼加房子,没有二十万是下不来的。四哥年近五十还没找着媳妇,险些打了光棍。后来侥幸找到,添了个大胖小子。四哥陡然焕发了活力,先是到东北打工,冬天夜里睡觉生着煤炉子,险些被煤气熏死,回家住了半个月的院。从那,四哥再也不外出,只在本村干建筑。儿子的房子,先盖了平房,媳妇没找着,平房又不符合标准了,四哥只好又改建楼房;楼房刚建好,又流行买车了;车买了,儿子年龄已经偏大,年龄一大,女家索要彩礼也多,二十四五了,媳妇还没着落。菊姐同情地说,四哥的钱,哗哗地往外淌,那可都是四哥的血汗哪!

  那年仲秋节前,菊姐又来电话,说大兄弟给您外甥买房操心了,专门让婆婆喂了两只大公鸡,回家别忘了捎着,过节杀了吃,补补身子!我答应了,但始终没去拿。早听说菊姐给儿子攒钱买房,生活十分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还是让她自己留着补补身子吧。没几日,菊姐突然又来电话,说正好来泰安干活,把鸡捎来了,她急着上班,没空给我送,让我到车站拿。两只大红公鸡,用红绳绑着腿,放在一只篮子里。这个菊姐,真是太实在了,这样的好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四哥说,你菊姐,死得不值,两个儿子,都在城里买了房,她可一天福都没享,建筑这种活,哪是女人干的?我就知道她活不长。您四哥我干了这么多年,多苦,多累,多脏,咱都不怕,咱是男爷们嘛,咱干到八十都没问题!四哥自信地说。此时,四哥不像个建筑工人,倒像位算命先生。两个镜片随着四哥摇头晃脑而明暗交替,菊姐似乎正透过镜片,忧郁地、微笑地看着我,我们,我们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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